明代——《雅 谑》【43则】
《雅谑》 浮白斋主人编
割掉马肝
传说马肝有毒，汉朝有个叫文成的，就曾食马肝而死。迂公听了反驳说：“马肝长在马
的肚子里，为什么马倒不会死？”
别人说：“马从没有超过百年的，还不是因为有毒肝的缘故吗？”
迂公这才深信不疑，并且为自己的一匹马割掉马肝，马给割死了，迂公说：“果然有
毒，给它割掉了仍活不成，要是留在肚子里，那更不得了。”
狗眼害病
迂公得了眼病，去请医生治疗。出门时，在台阶下踩着了狗，狗一急把他的衣服给咬破
了。看病时，他把这事告诉了医生，医生说：“一定是这狗害眼病啦！”迂公回家一想。自
己眼病是小事，狗眼病了，夜间怎能守门？于是，他煎好了药，先喂狗，剩下的，才自己服。
先顾衣服
下雨天，迂公借穿别人的衣服出去，不小心摔了一跤，臂膀摔伤，衣服也弄脏了。跟随
的人把他扶起，要替他按摩臂膀，迂公止住说：“快去提水洗衣服，臂膀跌坏了没关系！”
随从说：“身子倒不顾，顾衣服，这是为何？”
迂公说：“臂膀是我自己的，衣服是借来的，坏了就要赔的。”
迂公拆楼
迂公家里有只很矮很矮的板凳，迁公用瓦片把四条腿垫高，还是不太舒服。而且，时间
久了，觉得不胜其烦。
一天，他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叫来仆人，把矮板凳挪到楼上去坐。可是等到再坐凳子
的时候，迂公还是觉得像原来那么矮。
他恨恨地说：“人们都说楼高，这座楼高个屁，让它白得了高的虚名。”于是令仆人拆
楼。
白花工钱
雨总是下个不停，迂公的房子到处漏水，床铺一夜搬迁几次，也找不到一块干燥的处
所。妻子儿女咒骂起老天爷。迂公忙找来瓦匠修补漏房，所花的劳力和费用很大。修好了房
子，老天却放晴了，连续一个月都是云气晴朗。于是，迂公天天早晚躺在床上仰看新修的房
顶长叹：“唉！我这命苦的人啊，才修好屋，便不下雨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工钱！”
希望贼来
小偷从别处偷了件羊皮袍，从迂公家门口走过，见大门虚掩着，又起贪心，便悄悄摸进
去，放下羊皮袍，再行偷窃。迂公正好回来，小偷慌忙跳墙逃走。迂公拾得羊皮袍，十分高
兴，希望能再拾到东西，便每夜虚掩大门，到外面去溜达。可每次回来，总不见小偷动静，
也没有财物，他不禁长吁短叹，自言自语道：“贼为啥不来了呢？”
迂公论文
迂公读书不求甚解，却喜欢在人面前乱评文章，冒充行家。他对人说：“凡是好文章，
都应以有趣取胜。所以写文章要注意有趣；只有有趣，才算有趣；倘若无趣，就没有趣啦。”
盼人抵命
醉汉在路上前跌后撞地走着，见人便打，见物便踢，行人都逃开了。唯独迂公却挺直身
子，两手叉腰，听由他打。
别人说：“你何苦白白吃这个醉鬼的胡涂拳头？”迂公答道：“我正要他打哩，把我打
死了，他就好抵命！”
帝怕妒妇
房玄龄的夫人生性妒忌、泼辣，房玄龄很怕老婆，不敢再讨小老婆。
太宗命令皇后召见房夫人，告诉她：大臣迎娶媵妾（小老婆）都有制度，皇帝将把美女
赏赐给房玄龄。房夫人坚决不同意。
太宗便派人斟满一杯酒恐吓她：“你这是违抗圣旨，应该喝完这杯毒酒。”
房夫人举起酒杯就喝得点滴不剩。太宗叹息道：“这样刚烈妒忌的女人，我见了都有些
怕，何况玄龄呢？”
无须侍郎
明朝正统年间，有个侍郎官，名叫王估。长得虽漂亮，但就是没长胡须，品质也极差。
为讨好太监王振，就拜他为干爹。
一天王振问他：“侍郎，你怎么不长胡须呢？”
王估肉麻地答道：“爹爹你没有胡须，儿子我怎么敢长胡须呢！”
草包县丞
长州县丞马信，一日乘船去拜见上官。上官问：“船泊何处？”
马信回答说：“船在河里。”
上官见他答非所问，大怒，骂道：“草包！”
马信应声答道：“草包也在船里。”
诱骗有方
朱古民擅长开玩笑。一天，他在汤生书房里闲坐，汤生说：“你平素有智谋，多办法，
那么我今天坐在屋中，你能把我诱骗到外边去吗？”
朱古民便说：“门外寒风凛冽，你一定不肯出去；倘若你先到门外去，我就用屋里的温
暖舒服来引诱你，你就会听我的话了。”
汤生走到门外，站在那里说：“你想得真美！看你怎么能把我诱进屋里？”
朱古民拍手笑道：“哈哈，我已经把你诱骗到门外去啦！”
免得散伙
邻居请苏东坡吃酒。桌上有一盘红烧麻雀，一共四只，有位客人一连吃了三只，才请苏
东坡尝尝剩下的一只。苏东坡说：“还是你吃了吧，免得黄雀散伙。”
李章移鱼
李章应邀参加邻居家宴。这邻居素来小气，吃饭时，把一条大鱼放到自己面前，让客人
夹不到。
李章便问：“我每次见别人写‘蘇’（“苏”的繁写体）字，有将‘鱼’写在右边的，
也有将‘鱼’写在左边的，这是啥道理呀？”
邻居答道：“古人写字比较随便，所以不妨移左移右。”
李章便把大鱼移到自己面前，说：“那今天你左边的鱼，也不妨移到我右边来。”
鸡的七德
画家倪云林的朋友养了许多鸡，又大又肥，可总是舍不得杀了请客。一天，倪云林对朋
友说：“听说鸡有七德，你知道吗？”
朋友说：“从来只听前人说鸡有‘文、武、勇、仁、信，五德，哪来的七德？”
倪云林答道：“倘若你舍得（德）我也吃得（德），加起来不就是七德吗？”
韩信主考
南宋壬戌年会试，奸相秦桧的儿子秦僖、侄儿秦昌时、秦昌龄，都考中了进士，上了红
榜。读书人非常愤恨，纷纷追究当年的主考官是谁。
一个读书人说：“是韩信。”
大家都斥责他胡说，谁知他却笑道：“如果主考者不是韩信，怎么就取了三秦（暗含韩
信为刘邦夺取三秦统一天下的历史故事）？”
公用厕所
四川的吴坤斋喜欢说笑话。一天，邻居造了新屋，他庆贺道：“这房做得妙（庙）。”
主人说：“做庙？不！只能做公用厕所罢了。”
吴坤斋问：“为啥这样说？”
主人笑道：“不是厕所，为什么您一进门就放屁？”
祭祀真武
贾似道宴请客人，厨师端上一盆热气腾腾的甲鱼汤。
一个客人拒食，说：“我一向信仰和祭祀真武菩萨（道教崇奉的神）。那甲鱼好像菩萨
几案下面的乌龟，所以不吃。”
汤里还有甘蔗，另一位客人也说：“不吃，因为我也一向信仰和祭祀真武菩萨，那甘蔗
不是很像菩萨前面的旗竿吗？”
宴席上笑声纷起。
大官画像
有个官吏，叫画家给自己画像。画家如实地把他的像画好，他一看大发雷霆，责骂画家
说：“前天我见你画老虎，还用金箔贴眼睛；像我这么个大官，你为啥不给我贴双金眼睛？”
你眼热吧
王文成做了官后，当地有个人羡慕得不得了。
这天他见王文成的官帽两旁垂下两块锦帛，正好遮住耳朵。他笑道：“先生您耳朵冷
吗？”
王文成答道：“我耳朵不冷，您先生眼热吧。”
各有所好
娄东有个读书人，读到柳下惠坐怀不乱（美女倚在他怀抱内，他也端坐不动）时，叹服
道：“柳下惠品行操守达到如此境界，可知他是多么自爱自重啊！”
朋友应声说：“人的兴趣各不相同，你为什么不读读孟子对柳下惠的评论：‘连小官职
也不肯放弃’，由此看来，他喜爱的是官呢，还是色呢？”
读书人听了惊愕无言，过了一会，会意地拍掌大笑。
都统畏妻
唐朝末年中令王铎，非常怕老婆。
一年，农民起义军领袖黄巢率兵进攻京城长安，王铎被任命为都统镇守江陵。他上任时
禁止女眷跟随，夫人也没有同行。一天，忽然有人来报告说：“夫人离开京城起程了。”
王铎大为惊骇，对下属说：“黄巢从南边渐渐攻来，夫人又怒冲冲从北面开到，叫我怎
么对付？”
幕僚开玩笑道：“还不如投降了黄巢吧。”王铎大笑。
公媳对话
刘髦的两个儿子都中了进士，媳妇们先后上京城探望丈夫。
大儿媳进京时，刘髦送她上船，用手拉她登上跳板，旁人见了都禁不住笑起来，刘髦
说：“为什么笑我？如果她跌落水里，不是更加可笑吗？”
小儿媳进京前，刘髦正生病躺着，便把她叫到床前，用手拍着枕头说：“老人的头怕
风，你到了京城快买一块头帕寄回来。”
第二天，小儿媳上路时，亲友们都聚集一起送行，刘髦又呼唤儿媳道：“你不要忘了昨
天晚上枕头上的吩咐。”
大家听了大为惊骇，询问原故，得知后才拍掌大笑。
大姨小姨
薛简肃有三个女儿，大女嫁给欧阳修，二女嫁给王拱辰。后欧阳公丧妻，又续娶薛家小
女。连襟王拱辰开玩笑道：“旧女婿为新女婿，大姨夫做小姨夫。”
恰巧刘原父晚年又娶妻子，欧阳公写诗戏弄：“洞里挑花莫相笑，刘郎原是老刘郎。”
原父不高兴，要想报复。一天，拱辰、原父、欧阳公三人相会，原父说：“过去有个老
学究教儿童识字，读到《毛诗》‘委蛇委蛇’，就教道：‘蛇字读作姨字，切记’。隔了一
天，学童看乞丐弄蛇，直到饭后才到学馆读书，老学究责问道：‘为什么迟到？’学童答
道：‘刚才路上有弄姨的人，我跟大家一起观看，只见他先弄大姨，后弄小姨，所以迟
到。’”
欧阳公听了大笑。
岳母房事
有个女婿根据远方岳父的指示，将岳母房子出典，典赁成交时，赁方所出的房价不足。
女婿便写信催促岳丈道：“岳母房事要紧（双关义）要紧！早晚都在盼望您回来救急！”
狗儿沐浴
农历三月三日，有客去拜访杨南峰。杨因洗浴未会客。客以为他傲慢，很不高兴。
农历六月六日，杨南峰去回访那客，客也以洗浴为因未见。
俗传三月三日为浴佛日，六月六为浴狗日。
杨在其壁上戏题打油诗：“君昔访我我洗浴，我今访君君洗浴。君访我时三月三，我访
君时六月六。”
彭祖面长
汉武帝对群臣说：“《相书》中说：‘鼻下人中长一寸，年龄百岁。’”
东方朔听了大笑。有司说他对皇上不敬。东方朔脱下帽子说：“我不敢笑陛下，实在是
笑彭祖面长。”
汉武帝问：“彭祖怎么面长？”
东方朔答：“彭祖800岁，依照《相书》所说的那样，那么彭祖的人中长8寸，面孔则
有一丈多长呢。”汉武帝大笑起来。
嘲主吝啬
有人宴请私塾先生，席上菜肴极少。那天下雨路滑，端菜的孩子摔了一跤，损坏了杯
盘。东家大骂，孩子说：“路太滑了！”
东家说：“你能写‘滑’字，免打。”
孩子说：“滑：上面一星星，中间一点点，底下藕批样，大骨在旁边。”
东家听他非但说出了“滑”字，而且还借此讽嘲他吝啬，禁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谜粘门上
吴门张幼于好客，每日有人来他家作客。一次，他作一谜语粘门上说：“射中许入。”
谜面是这样的：“老不老，小不小，羞不羞，好不好。”
王百谷见了，说：“太公八十遇文王，老不老；甘罗十二为丞相，小不小；闭了门儿独
自吞，羞不羞；开了门儿大家吃，好不好。”张幼于大笑。
煮熟狗肉
唐朝时，秋官侍郎狄仁杰和郎官卢献常相互嘲戏。
一次，狄仁杰用卢献的“卢”字作要，说：“你配马乃作驴。”
卢献也嘲笑道：“从中把你劈为两段，乃成两犬。”
狄仁杰不服说：“狄字是犬旁加个火字，哪来二犬？”
卢献说：“我另有新解：你本是一个犬，劈开就变成两个犬，犬旁有火，乃是煮熟狗肉
啊！”两人相对大笑。
秃字写法
苏州太湖边的包山寺，有个和尚博学通文。有个秀才嘲笑地问他：“秃驴的秃字怎么
写？”
和尚应声道：“把秀才的秀字，屁股略弯弯掉转就是。”
缺两条梁
支元献为造高大的房屋用尽了自己所有的钱。房子造好了，生活却遇上了困难。窦谏议
走过，说：“房屋造得很好，只是缺两条梁：一条是不思量（梁），一条是不酌量
（梁）。”
洗马趣谈
刘定之升为洗马（官职名），少司马（官职名）王伟对他说：“太仆马多，洗马须一一
洗之。”
刘定之回敬道：“何止太仆，诸位司马不干净，我也应当一一洗之。”
地府安乐
南宋右丞相叶衡被免职后，忧郁而得病，他躺在床上问道：“我死后，到阴曹地府，不
知日子好过不好过？”
有个读书人故意说：“非常非常好过。”
叶衡问：“你怎么知道呢？”
读书人笑道：“人死后到阴曹地府去如果日子不好过，死的人都要逃回来了。而人死后
一去不回，这就足以证明那里的日子挺好过哇。”
红白米饭
有人母亲刚逝世，偶然吃了点红米饭。一个腐迂的儒生认为，红是喜色，居丧者不宜吃
红米饭。那人反诘道：“这样说来，那么吃白米饭的，难道都在办丧事？”
出入狗洞
有个叫张吴兴的小孩，聪明伶俐，不同凡响。
他8岁换牙，脱落了两颗门牙，长辈便开他玩笑道：“你嘴里为啥开了个狗洞？”
小孩应声道：“就是为了让你们进出方便啊。”
靳老父子
丹徒勒阁老有个儿子，不求上进，而这个儿子的儿子却考中了科举，榜上有名。
一次，靳阁老责备儿子是不肖之子，儿子应声答道：“您的父亲不如我的父亲，您的儿
子不如我的儿子，我什么不肖？”
阁老大笑，从此不再呵斥儿子了。
等待前人
明代有个读书人，家里珍藏着很多宋代的笺纸。
一天，来了位书画家。有人说：“你家藏的宋笺很好，何不就请这位书画家书画？”
读书人答道：“我家宋笺，要等宋代书画家来书画呢。”
小桌煮鳖
有个人好吃懒做，把祖上留下的家产几乎败光，最后只剩下两张桌子。
一天，卖甲鱼的走过，他又想买些尝尝，因为没有钱，就拿一张小桌子换了几只甲鱼。
不多一会，卖甲鱼的将小桌子跟附近邻居换了两斗米。邻居想再添张小桌子配成对，便要卖
甲鱼的去找他换另一张小桌子。
那人一听，急得顿脚，对卖甲鱼的说：“为啥不早点来换？
剩下的那张小桌子已经劈了煮甲鱼啦！”
靠谁养活
有个富翁的儿子，已经30岁了，还是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依赖着父亲浑浑噩噩
过日子。
一天，父亲请了相面的来算命。他父亲50岁了，相面的掐指一算，说可以活到80岁。
又给儿子算了一下，说可以活到62岁。他便号啕大哭起来。看相的说：“62岁也不算短寿
了。”
他说：“我不是哭这个。我是哭爸爸只能活到80岁，那我60岁以后的两年靠谁来养活
呢？”
僧多一头
祝京兆赴宴，有个和尚非常擅长喝酒。祝京兆便行出一个古老的酒令说：“补不足，庆
有余。行不足叫和尚喝，行有余也叫和尚喝。酒令行完，和尚就要喝醉了。”
客人惊问原故，祝答道：“不足就是没有头发，有余就是多一个光头。”众人大笑。
胡涂人选
朝廷政治昏乱，太监执掌大权。一天，目不识丁的太监阿丑去吏部公堂，正碰上考选官
吏。
唱名人说出一人姓熊名公论。阿丑摇手道：“公论如今正难容（谓音“熊”）。”
再唱出一人姓邢名道学，阿丑又皱眉道：“道学如今也行（谐音“邢”）不通。”
又唱出一人姓何名图，阿丑连忙点头称赞道：“胡涂（谐音“何图”）如今倒去得。”
何图终于入选当上了官。
醋官出对
县官非常宠爱县里的门子（男色，明朝士大夫好男色成风）。
一天，他忽然见一个下属同门子说悄悄话，心生醋意。那个下属心慌，就辩白说：“他
是我的表弟，我们在讲家事。”
县官就出了个对子叫他对道：“‘表弟非表兄表子’，你如能对出就可免罚。”
下属对道：“丈人是丈母丈夫”。县官大笑，赏酒给他吃。
狼不如狮
石中立担任宋朝某部的员外郎（中央政府各部的额外科员）。
一天，他跟朋友们到御花园去看狮子。一个朋友感慨地说：“这只狮子，皇宫还每天喂
它5斤肉吃，我们这些做官的，怕远远不及它哩！”
石中立说：“当然，我们的衔头都是‘园外狼’（谐音“员外郎”），怎能比得上园内
狮呢？”
